寺山修司的Lost Media——地下演出 现代爵士 首作/失败作 和传说中的杀猫

更新时间：2025-08-12 04: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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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短片迄今为止没有见过原片，关于杀猫抛猫的传闻请自行甄别

根据维基百科记载，这部“猫学”是寺山有记载的最早一部影片（1960年），但是导演（以下用“导演”指代寺山本人）本人曾经说过这部短片的胶片已经遗失，并且有关内容的记载极其稀少，松田政男的「映像のドゥーブル」书中有这样一段话算是记录：

「処女作たるべき1960年の16ミリ短篇『猫学』は、たとえば芳村真理が出演しつつビルの屋上から猫を次々と落として殺す映画という伝説のみが遺されるままに、今はフィルムの所在さえも不明となった文字通り「幻の処女作」であるから割愛するとして（以下略）」 （机翻译文：本应成为处女作的1960年16毫米短片《猫学》，如今仅残留着诸如芳村真理出 演并在高楼屋顶将猫接连抛下致死的传说，甚至连胶片下落都已成谜，是名副其实幻影处女作，故省去不谈（后略））

目前来说，最大的问题是这一段内容虽然是以“传说”流传，但是至今仍然被当作短片的原始资料引用，现在在网络上还散布着更多骇人的内容猜想。虽说松田政男的这一段信息来源目前尚不清楚，但是可以断言片中出现的仅有剧照中的一只白猫是片中唯一出现的猫。

剧照之一

ジャズ映画実験室海报

本片最早于1960年10月21、22日在东京ヴィデオ・ホール（机翻：东京电视大厅，位于千代田区有乐町1丁目9番4号的蚕系会館，1953年10月31日由小谷正一在此会馆六层开设可容纳四百人的这个厅，1968年2月运营权转移后主要服务于富士产经集团旗下节目，1971年9月因为无法适配彩色电视转播需求而关闭，会馆1983年因老化拆除）上映。

上映当时与另四部片以“ジャズ映画実験室（爵士电影实验室）”为名联合上映（另四部片见结尾附录），选择这个时间举办的原因是，作为第十五届艺术节（日本非剧情片单元）的参展企划，需要遵循艺术节要求以文化日为中心的10-11月间展映。策划方是一个名为“実験室ジューヌ”（Jeune实验室）的工作室，不过这次活动后就没有记录，怀疑是为了这次活动临时开办的。

Jeune在法语中意为“年轻”，源自法国电影“死刑台のエレベーター”（即1958年路易·马勒电影“通往绞刑架的电梯”）为开端的法国电影音乐催生了日本的现代爵士热潮，也源自1958年反对岸信介内阁的“警職法”（警察官職務執行法）而成立的「若い日本の会」（组织成立者谷川俊太郎 "Jeune France"（年轻法国）获得灵感）

通往绞刑架的电梯 (1958)

8.2

1958 / 法国 / 剧情 惊悚 犯罪 黑色电影 / 路易·马勒 / 让娜·莫罗 莫里斯·罗内

出演“猫学”的芳村真理和「若い日本の会」颇有渊源，她曾在1960年6月11日发言要求否决安保条约、岸首相下台并解散国会

最早报道ジャズ映画実験室的报纸是内外タイムス（内外Times，1949年6月1日创刊，2009年11月30日废刊），这份报纸的记者斎藤龍鳳曾在报中大力介绍过尚是新人的大島渚导演，虽然他因为忙于电影「太陽の墓場」、「日本の夜と霧」（「太阳的墓场」、「日本的夜与雾」）而没有参与，但仍旧被列为成员之一。

发起/参与成员一览（黑字为确认参与的人 灰色是情况不明 红色是初期提名但没参与的人 根据导演记载白坂依志夫也曾参与 实际情况不明）

根据内外タイムス记载，成员两两组合用16毫米胶片制作12分钟短片六七部，但五部作品中，仅武满彻与谷川俊太郎联合导演的“☓（バツ）”明显体现爵士与实验电影的结合意图。

导演本人曾书写过他对于现代爵士的兴趣：

「私がモダンジャズに興味をもつのはそれが行為だからである。多くの芸術行為が実人生のなかの行為との地平線を失ってしまっているとき、われわれは実人生のなかの行為から芸術行為を拾いあげて、再構成し、新しい創作の意味を発見してゆきたい。ジャズの持っている行為としての芸術に、われわれは心うたれる多くのものを感じるが、それを主軸にして、かつてスタティックなイメージの集積にすぎなかった十六ミリ映画的のマイナームードを打破し、堕落している映画芸術に権利を回復せしめてゆきたい」

机翻：我对现代爵士乐产生兴趣，正因为它是‘行为’。当多数艺术行为丧失与现实人生行为的连接时，我们希望从现实行为中拾取艺术行为，重新构建，并发现新的创作意义。爵士乐作为行为艺术所蕴含的力量，让我们感受到无数震撼心灵的要素。以此为核心，我们希望打破十六毫米电影过去那种静态影像堆砌的狭隘情调，为日益堕落的电影艺术重拾其应有的尊严。

在“猫学”诞生前最值得记下一笔的现代爵士“行为”实践可能是1960年9月30日在銀座ガスホール（银座Gas Hall地下室）举办的「ビザールの会」（Bizarre之会），主办者富田英三曾经旅居过美国格林威治村，Bizarre这个名字也来源于当地的爵士俱乐部。活动参与者还包括了新达达主义团体和暗黒舞踏派。

导演曾经在「消しゴムー自伝抄」一书的「イエロー・ニグロだった頃」中提及过自己的看法：

「ノーマン・メイラーのホワイト・ニグロからもじった、こうした60年代以前のイエロー・ニグロ派の性的不道徳、非行、価値の否定、反抗などのエネルギーが、やがてやってくる60年安保闘争への潜在基盤となっていく」

机翻： 这些效仿诺曼·梅勒《白色黑人》的、六十年代前的'黄皮肤黑人派'所展现的性不道德、叛逆行为、价值否定与反抗等能量，最终构成了即将到来的六十年安保斗争潜在基础。

至于Bizarre，导演又写到：

「ネオ・ダダとそのグループの、ブリキ板に塩酸をかけて、斧でメッタ打ちにするイベント、数羽のニワトリをしめ殺す暗黒舞踏派のダンスなども、当時の時代感情の反映としてとらえれば、それほど奇異なものではなかった」

机翻：新达达团体在铁皮板上浇盐酸并用斧头劈砍的表演，或是暗黑舞踏派勒杀活鸡的舞蹈，若视为当时时代情绪的反映，倒也不算多么离奇。

其中所谓“勒杀活鸡”的表演即是土方巽的演出，不过导演没有点出个人姓名而是群体指代这一点，可能因为他觉得仅提他人而对自己「猫学」片中的杀猫片段避而不谈有失公允，在结尾还特地强调“不算多么离奇”可能也间接为“那个年代的”杀猫行为披上了一种“例外的允许”外衣。

Bizarre之会的旗/新达达和土方巽（PS：前文提及的斩鸡在YouTube上有原视频，但是已经被移除）

1961年1月，「三田文学」刊载了一篇座谈会内容，这场名为「芸術の状況」（艺术的状况）的对谈会汇聚了导演、大岛渚、土方巽在内的许多人，从发行时间来看，这场座谈在活动结束后不久举行，内容自然而然也聚焦于活动本身。

针对松本俊夫提出的——（ジャズ映画実験室で上映された全ての作品が）アンチ・ヒューマンな心情が、きわめて浅い次元で、無媒介的に残酷のパターンにもたれかかっていた（机翻：（爵士电影实验室展映的所有作品）其反人道主义情绪，都只是在浅层维度上，未经媒介转化地倚赖于残酷模式）——批评，导演承认作品中細江英公导演的「臍と原爆」是最佳作，继而承认：

「生理的な『残酷さ』のイメージだけを映像化する、という程イメージの使徒には誰もなりきれていなかった」

机翻：我们谁都没能真正成为那种仅仅将生理性的'残酷'意象直接影像化的影像信徒

这一段回复，可以认为导演本人明确承认「猫学」片中包括猫被抛下楼死亡的场景在内的所有残酷性都仅仅是以“直接的生理残酷性”传递给观众，是创作上的失败。以下是导演原文的摘录：

僕の場合もアウシュビッツの強制収容所と、いち日常生活者が共同生活者としての猫を忌む気持ちの中に断層ができてしまって、そのために変に作為的に見えてしまった。これもまあ、方法の問題、技術の問題もあるわけですが……猫とメタモルフォーゼの問題が、単にスキャンダルとして残酷なイメージの問題におきかえられてしまっている訳です。しかし作家がイージーオーダーの「残酷」のイメージを追うということはありえない訳ですから、残酷な、何を訴えているかということに目を向けられなければ失敗です。

机翻：就我而言，奥斯维辛集中营与一个普通人对共同生活的猫产生的嫌恶之情之间，出现了认知断层，这导致影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刻意感。当然这其中也存在方法和技巧的问题……但猫与变形（Metamorphose）的命题，被简单置换成了充满丑闻意味的残酷意象问题。然而作家绝不可能去追逐那种量贩式的"残酷"意象，若观众无法将目光投向残酷表象背后的诉求，那便是创作的失败。

松田政男在书中提及本片时仅“如今仅残留着诸如芳村真理出演并在高楼屋顶将猫接连抛下致死的传说”地一笔带过，但导演本人其实提及过，这只猫是“作为共同生活者”的猫，暗示着这只猫实是女主角芳村真理饲养的宠物——很难想象会有人饲养多到数量足以“接连抛下”的猫，因而推测可能从头到尾只有一只猫。

且导演也提及“作家绝不可能去追逐那种量贩式的‘残酷’意象”，以这一方面来说，“接连抛下”不符合导演的创作逻辑，更加遑论"上百只猫"。但是若单纯从电影技法考虑，如果片中存在将抛猫镜头以闪回手法使用多次的可能性，那也不能排除是曾经的观影者记忆偏差后传递了错误的信息的可能性。

「週刊平凡」1960年10月12日号曾经刊载过一篇以“芳村真理出演「猫学」”的角度进行追踪，这篇名为「実験映画でハダカにされた芳村真理」（实验电影中赤裸的芳村真理）的文章得以让我们一览本片剧照，本文开头笼中白猫和芳村真理的合照旁的文案亦可推断片中出现的仅有这一只猫：

猫のイメージとそっくりという芳村真理と共演するほんものの猫

机翻：与'猫的形象如出一辙'的芳村真理共同演出的真猫

该报道主要记述了芳村真理参演实验电影的心路历程，幸运的是，其中还记载了松本俊夫和虫明亚吕无的评论中未曾提及的作品内容，原文如下：

（1）まずスチルでも明らかなようにこの映画には芳村真理の他に金森馨が出演している。かなりエロチックな雰囲気を漂わせているから恋人同士という設定なのかもしれない。 （2）「その猫はよく熟れていた あなたの股間で…ウラジミール・ジャリク」という巻頭言で始まる。 （3）プロットとして紹介されているのは「入ってくる裸の女、首すじにキスする男」「女の足のうらに噛みつく男の顔。男の足のうらの間に女の顔。キスする男と女」「女の太腿に抱きつく、男の手」の三箇所。 （4）「芳村さんに出てもらったのは、この映画で象徴する猫のイメージに似ているから」と寺山修司は語った。 （5）芳村真理は、猫のような冷たいコケティッシュな無言劇（パントマイムとルビあり）を巧みに演じた、とあるから芳村真理、金森馨ともにセリフは無いものと思われる。したがって音声としてはモダン・ジャズのみということになるが、音楽を担当したのは当時の繋がりからいっても三保敬太郎であろう。 （6）寺山いわく「構成はいままでの常識を破ったもので、ムービーと静止したスチール写真をからませながら、ファンタジックな展開をねらった」。先に掲げた「三田文学」における寺山の発言の中に「アウシュビッツの強制収容所と、いち日常生活者が共同生活者としての猫を忌む気持ち」とあるから、静止したスチール写真とはアウシュビッツを写したものである可能性が高い。

机翻：（1） 根据剧照可以明确，本片除芳村真理外还有金森馨参演。两人间充满暧昧气息的氛围，或许暗示着恋人关系的设定。 （2）影片以卷首语开场："那只猫已熟透 在你的股间……——弗拉基米尔·贾里克" （3）剧情梗概包含三个场景： 　　· "裸身入镜的女子，亲吻她颈项的男子" 　　· "咬住女子脚心的男子脸庞。女子面颊贴在男子足弓间。相拥而吻的男女" 　　· "环抱女子大腿的男性手臂" （4）寺山修司解释："邀请芳村小姐出演，正因为她符合本片试图象征的猫之形象" （5）记载称"芳村真理出色演绎了如猫般冷艳俏皮的默剧"，由此推测芳村与金森均无台词。故音响层面应仅有现代爵士乐，而根据当时合作关系判断，音乐负责人当属三保敬太郎。 （6）据寺山所述："结构打破既有常规，通过动态影像与静态剧照的交织，追求幻想式展开"。结合前引《三田文学》中寺山所言"奥斯维辛集中营与普通人对同居之猫的嫌恶"，那些静态剧照很可能拍摄自奥斯维辛。

剧照

根据虫明亜呂無的影评和上述报道可以确认，「猫学」曾经拥有一个名为「あなたも猫が好きですか」（你也喜欢猫吗）的副标题，而导演本人另有一篇以类似文句打头的文章「猫が好きになれなかったら、どうしたらいいだろうか？」（如果无法喜欢上猫，该怎么办？）为起笔的随笔「猫の政治学」（猫的政治学）

导演在文中提及一个心理学案例：一位患有恐猫症的外国女性，其恐猫症恐惧源于四岁时目睹父亲将猫浸入水桶溺死的场景——这成为她关于猫的最初记忆。导演由此展开思考：倘若对象不是"猫"而是"犹太人"或"黑人"呢？他将议题从"好恶=性意识层面"逐步推向"歧视/平等=政治维度"的深层探讨。

从座谈会中导演所说“奥斯维辛集中营与一个普通人对共同生活的猫产生的嫌恶之情之间出现认知断层”这一点来看，这部影片无疑是用影像来探索这个主题的作品。原本应成为由“性”到达“政治”层面的实验，由于方法和技术的不成熟，最后还是无法实现超越直接的生理残酷性的升华，到达艺术层面。

在导演逝去后第三年的1986年，フィルムアート社出版的「寺山修司イメージ図鑑」完全抹去了「猫学」存在过的痕迹。虽然导演的秘书田中未知为本书撰写了评论，但是在谈及下一部短片「檻囚」时写道：

「寺山修司が少年時代から映画をつくりたいと思いつづけて、はじめて実現した映画がこの作品である。」

机翻：寺山修司自少年时代便怀揣电影梦，而这部作品才是他首部得以实现的电影。

但是请注意：田中选用的词汇是「実現」而并非「撮った」（拍摄），这种词汇使用可以理解成为：本片充其量也仅仅被视为习作，而并非正式作品被「実現」。如果两人在导演生前没有达成过这一点共识，田中能否在个人意愿定夺下做出“删除导演影片”的暴行？更直接点说：胶片其实并非遗失，而恐怕是导演本人亲手封存或者销毁了吧。

附录：ジャズ映画実験室的上映影片：

1.「夜が来る」（石原慎太郎导演 武满彻音乐）

2.「☓（バツ）」（谷川俊太郎导演 谷川俊太郎和武满彻共同出演）

3.「臍と原爆」（细江英公导演&演出）

4.本片

5. 「IRON」（冈本爱彦导演&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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